当前位置: 首页  >  艺苑奇葩  >  文学副刊


菊 子

2014-10-31 15:39     

菊子是清河村的一枝花。

菊子的笑声如银铃般的清脆,让人忘却烦恼。

菊子后面常跟着一群苍蝇一样的男人,可她连头都懒得回,却对我哥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菊子小学未毕业,就被她妈强行拉回家种地了。菊子干活是一把好手,她干活的时候,那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总是跟着有节奏地抖动,像一道美丽的风景,就连她擦汗的动作都让人感觉美极了。

菊子总会在吃过晚饭后来我家和我们一起玩牌,我们通常喜欢打三带二,推十点半贴胡子。我哥和她总是配合默契,每次都让我们贴了满嘴的胡子,她俩却只有稀疏的几根。我们气得不得了,菊子却笑得很开心。

菊子会和我哥到清河边散步,一去便是一两个小时。我们总是不明白两人有什么摆不完的龙门阵。我们有时受好奇心的驱使在后面远远跟踪时总会被我哥发现用几个小钱把我们打发回家。

菊子会帮我们家干活,粗活重活都做。菊子也会帮我梳漂亮的发型。菊子的针线活做得特别好,她会做漂亮的鞋子给我爸妈,会用钩针钩好看的铺盖帕给我,会做比翼双飞的鞋垫给我哥。每次我哥进城读书,她都要偷偷往他包里塞上好几双鞋垫。

菊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上门说媒的越来越多,可她就是谁都不答应。其实她爸妈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只是我们这两家姓氏是被祖上诅了咒不能通婚的,不然就不会有好结果。我爸妈不会同意,她爸妈也不会同意。菊子知道,我哥也知道,他们一直小心翼翼地回避着这个话题。

菊子二十岁那年,也就是我哥大学快毕业那年,她爸妈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她若是再不从前来提亲的人中自己挑选一个,他们便会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她嫁出去。菊子哭了三天三夜,眼睛肿得像胡桃。可这是她的命,她爸妈也没有法子,况且她和我哥之间什么承诺也没有,有的只是牵扯她这一生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

菊子有一段时间没来我家了,那天她的突然到来令我有些意外。菊子还是喜欢笑,可是我总感觉她那种笑让人难受。她给我们都带来了礼物,每人一双鞋垫,还为我梳了一个很乖巧的发型。她和我爸妈告别,说她要结婚了,是离我们这里大概十来里路的一个叫李子村的一户人家。我看见爸妈眼里有泪光,他们是真喜欢她,可是他们不能拿儿子的婚姻做赌注。

菊子出嫁的那天,我看到了那个名叫三娃儿的新郎,很矮很黑。可是听说他在一年前暴富,这个叫三娃儿的人出去几年音讯渺无,突然在那年回来时便修起了五层楼的平房,还去城里买了一辆令一村人羡慕的摩托。听说光给菊子家的彩礼钱就是一万多呢,在那个年代,那样一笔钱对农村人来说真的是一个天文数字,菊子的人生也就是被那一笔钱彻底改写。

我在后来给我哥的信中告诉他菊子结婚的消息,我不知道我哥是怎样度过那一段日子的,只是在那个暑假,总是看见我哥一个人在清河边上发呆,那个假期,我哥明显地瘦了黑了。

菊子的消息仍然时有传来,她第一胎生了个女孩遭到全家人的冷眼,可是她那不争气的肚子却一连几胎都生不出男孩,为此听说挨了不少打骂,后来他男人便经常不回家。再后来才听说他男人其实是贩毒,自己也染上毒瘾,还经常在外面和其他女人鬼混。

那年我分工留在城里,回去看父母时遇到她也正回娘家,我差点没把她认出来,那两条长长的辫子被有些凌乱的短发代替,那好看的瓜子脸瘦得更像瓜子了,脸色腊黄,眼神暗淡无光,半点也寻不到当年的影子,我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她告诉我她要去省城找三娃儿,我们坐同一班车进城,一路上她告诉我这么多年她苦难的生活,要不是为了这六个孩子,她连死的心都有,不过后来也习惯了。她还告诉我有一次她去找三娃儿,是三个人睡的大铺。我大脑当时有些短路,她解释说是另外一个女人还有她和三娃儿同睡一张床。她说得那样地轻描淡写,仿佛是说别人的事。我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又是好多年没有了菊子的消息。去年我去省城出差,竟在公交车上意外遇见了她弟弟,他说要去探监,我说探谁,他说是他姐,我心里一惊,再问,才知道菊子后来也和三娃儿一同贩毒,三娃儿先被抓捕,没过多久她也被抓,判了十二年,她弟弟告诉我再有三年就可以出来了。我好想去看看菊子,可是我不知道面对她时我能说什么。

再过三年,菊子该五十岁了吧?我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当年菊子和我哥结合,结局会比现在更糟吗?大概再坏也坏不过现在吧。

再过三年,菊子已是知天命的年龄,可她真能知道自己的命运吗?

县内新闻:

媒体镇雄:

专题报道: